记忆中的小时光
阵阵青草香
是谁把它留下来
留在老地方
往事被风轻轻吹荡
人群已散场
只有你向我走来
带来我的忧伤
树叶随你轻轻摇晃
落在我心上
从此再没停下来
爱会伴我成长
……
刚洗漱完毕坐下来,看到孩子妈在朋友圈里发出来的三张她带着孩子回老家时摘桑葚的图片,她还配有文字:有触景生情的吗?
说实话我还真的见景生情了,还见景生歌了呢,耳边不由自主的响起了这首日本的童谣,此时就觉得这优美的歌声一下子把我带到那如歌的往事里。
图片中的池塘,桑树曾是我从幼年到少年摸爬滚打玩到大的地方,记载着我从儿时成长的一幕一幕,那些曾经看着我长大的亲人和长辈们,那些伴我成长的每一间房每一个院落;那些曾经踏足和放牧过的每一片田间和山林;甚至房间屋后每一棵大大小小的树木花草,都一下子又浮现在眼前了。
池塘
我出生在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老家习惯叫塆子或垸子,垸子是建在两山夹一沟的山岭下,整个布局坐北朝南,背靠青山,屋前是田垅,过了田垅是一条山岭,中间有一口我记忆中从未干涸的池塘,父辈们就在这如画的村落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记忆中的薄雾晨中,鸡犬相闻仿佛就在眼前了。
池塘是青山脚下的一面镜子。桑树的倒影,如明镜般清晰。
这口池塘最早的记忆是在我开始走路的时候就有了,父母亲与垸里一对长辈同一年结的婚,然后又分别生了两个儿子,我与那家老大同年,弟弟与那家老二同年,自从多了我们四个新生代后,垸里的长辈们对我们是呵护倍至关爱有加。
当我们会走路了时,我的两个爷爷和那家的几位爷爷乃至和垸里的太爷爷们自发的行动起来,他们沿着池塘边上打上木桩围上竹篱笆,把整个池塘围起来,担心我们几个小东西偷偷跑到池塘边戏水而丢命,因为这口池塘在爷爷们那一代曾经闹出过人命,所以爷爷们就用最纯朴最原始的办法呵护我们,爷爷奶奶们也经常拿此事教育和吓唬我们四个小家伙,因为有了爷爷奶奶们这样原始的呵护,我们四个小男丁从未越雷池半步也未因戏水闹出过凶险,只到我们渐渐长大,最后到十一二岁时熟谙水性了可以轻松“横渡”这口池塘了,自然又是童年的另一番乐趣了。
干爹
池塘边的这棵桑树是在我懂得果腹时就有的记忆,桑树的主人也是我的一位爷爷辈的人,老家习惯给爷爷辈的叫爹,并且可以按排行叫某位爷爷辈的人为大爹或二爹,或者带名字叫某某爹。比爷爷再长一辈的人在老家称之为太,男长辈叫大太,女长辈叫细太,或者干脆统称谓太(如今带着说一口普通话的儿子回老家时,我只有教儿子喊这些长辈为太爷爷或太奶奶了)。而这位桑树的主人身份更特殊,我要叫他干爹。(比起现在所谓的“干爹”,那个年代称谓的干爹是多么纯朴和亲切啊!)按辈分讲我的这位干爹就是父亲的干爸,到我长大了一点懂得乡邻间的老幼尊卑的辈分关系后,才从父母和爷爷奶奶们的口中得知,我们家同干爹家是两三代人的干亲家,上至太祖辈到爷爷辈到父亲这一代人,都认这一家的每一代相对应的长辈叫干爸,干爹家与我们家在这个十几户人家的垸子里是关系最亲近的一户人家,记得小时候每年大年初一爸爸们兄弟几人带上我和弟弟一大清早就要去给干爹干奶奶他们一大家人拜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给干爹一家拜年最厚重的礼物要数是一家人在腊月间早就亲手准备好的一块圆圆厚厚的大糍粑,或爸爸们提着,到后来是我或弟弟背着,一进干爹家的门,就扑通一下跪地,嘴里连并着大声依次喊到:“干太,干爹,干奶奶,拜年啦!!”。
桑树
干爹家门前的这棵桑树是我童年里最大的诱惑,简直是又爱又怕又恨,在老家管桑树结的果不叫桑葚而叫桑子,更是给桑树叫桑子树。每年清明后桑树就开始慢慢长出嫩叶,四月间就挂了青果,五六月间慢慢由青变红,最终熟透变为乌黑。
幼时,每当桑子成熟的时候望着高大的桑树而爬不上去也只能是望桑止馋了,顶多也只能够拿着一根小竹竿往低垂的树枝打桑子,而往往打落的桑子又因为树长在池塘边上而全部掉落池塘中喂鱼了,偶尔掉在地上的稍为干净点的捡起来就吃了,往往一颗小小的桑子进了肚还没尝到是什么滋味,就像当年看到的电视剧里的猪八戒吃人生果简直是不分上下,此时巴不得自己飞上去或恨不得高大的桑树倒下来让自己吃个够。
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爬树往往是山里的孩子们无师自通的看家本领。此后,每年到了桑子成熟的季节,那棵足足有两三屋楼高的桑树上就多了几只“猴子”了,要么我和弟弟一起上,要么另外两个小伙伴一起上,更多的时候树上有四只贪吃的“猴子”在摘桑子。
每天放学后甚至书包都没送回家,就先跑到干爹家的桑树下,书包一扔,鞋一脱,往手巴掌上吐点唾沫,两腿夹紧树干,两手使劲的抱住树干,手脚同时向上发力,交替着往上攀,最后一鼓作气爬到第一个能受力或作为支撑点的树枝,这才敢松口气。有时稍一泄气就会呲溜一下从桑树光滑的主杆上滑落下来而前功尽弃。有时候要使出吃奶的劲头这样反复好几次再最终修得正果。
童年的味蕾留下深刻记忆的除了有一种叫萢萢的田间地头的野果外,(成年后才知道这个东西叫野生草莓),恐怕再只有桑子了。不过我始终觉得这两种东西的味道在伯仲之间,每当爬上干爹家门前的这棵桑树后,带着一份骄傲和胜利的喜悦,就放开了开始摘桑子狂吃了,摘下的就直接往嘴里送,从来没有现代人如今的一些讲究,还得花钱买的采摘权,而最后剩下用金钱品尝出来的钱味,采来后还要小心翼翼的清洗,生怕这个有毒那个有农药残留的,结果吃到嘴里全是自来水的味道。
因为干爹家的桑树完全是自然生长,树上桑子的多少也是靠每年的风雨来缺定,吃到嘴里当然是纯天然的味道,绿色的味道,阳光的味道,甚至某种小昆虫留下的味道也是毫无顾虑。一颗颗的吃当然是不过瘾的,摘一把连蒂一起放进嘴里才是最美的享受,接着,嘴唇,嘴角,脸上都变得乌黑。此时,舌头乌黑的程度往往是判断出吃了多少桑葚的标准。
每到桑子成熟的这几天里,最让母亲头痛的是浅色的衣服上留下的桑子汁,衣服上免不了总是乌黑的斑斑点点或是胸前一大块被染黑,这种天然的染料或是几天洗不掉,或是最终留下纪念的印记,每到吃饱了桑葚回到家里,母亲免不了总会埋怨几句,但第二天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我们照样乐此不疲。
桑子的成熟期不长,成熟了的桑子最怕的是刮风和下雨,一阵风或一场雨后就掉落满地入了泥成了败果不能吃了。所以在桑葚成熟的那几天里我们四个小伙伴抓紧时间采吃,似乎干爹栽的这棵桑树就是专门为我们几个小屁孩准备的。每当看到我们几个在树枝间上游走时,干太,干爹干奶奶们都要提醒我们要小心,不要爬得大高,小心掉下来伤了性命。有时候我们太顽劣,越是提醒我们越是往高处爬,每回看到我们这样疯,几位长辈们还会带着善意的大声斥责。说来也怪,或许是几位长辈们每每善意的斥责,驱散了要我们跌落树下丢掉小命的恶魔,就像当年那一道围绕池塘的篱笆一样,我们四个小伙伴从上小学一直到上中学不知道爬过多少次这棵桑树游走在细枝间,居然一次都没有从这棵树上跌落伤筋动骨过。
转眼间曾经的小山村已是物非人非了,那些记忆中的呵护过我们成长的亲人和长辈们也最终化作后山的一捧泥土又滋润着后山的花草树木。老家也在这近十年来的变迁中曾经十几户人家的老屋而变得片瓦不留了,最后使得老家没有“家”了。
现在的老家只有池塘边这棵当年干爹亲手种下的桑树的二代成为仅剩的回忆了,我在现在我的孩子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吃过的桑子做过他事情,如今我的孩子又继续着像我当年他们这个年纪时的故事。将来有一天,他们肯定也会像现在的我一样指着这棵老桑树对他们的孩子说:“看,这就是我当年吃过的美味。”并讲着属于我的故事。
我更希望等我的孩子长大后最终有一天会明白:桑子,桑梓!养育之恩,何以为报?!
记忆中的小时光
阵阵青草香
是谁把它留下来
留在老地方
往事被风轻轻吹荡
……
后记:
2018年5月20日中午,在老乡群看到一则为父亲患恶疾而筹款的一位17岁的少年发出的呼唤,感觉这就是当年的一个“我”。晚上孩子妈又晒出这张带孩子回老家摘桑子的图片,又一次触动了我的心弦,这棵桑树,茎抱成团;如经络,凝结成家族的血脉;粒粒桑子,从青到紫,从枝头到心田,如希望的种子,一脉相传;这就是桑树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