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作者：安斯
引子
But there is nothing like the sight of an amputated spirit. There is no prosthetic for that. （什么都没有精神残废可怕，因为没有义肢可装。）
——这是一部电影《闻香识女人》中的经典台词。剧中这样描述：
“虽然中校眼前一片漆黑，可长久以来的生活经验却让中校掌握了独门绝技，中校可以依据妹子身上的香水味，识别妹子的身高发色及至眼睛的颜色。”
就是这样一位中校，他不仅能通过香水判断女人的外面，还能看透一个人的灵魂；在面对学生查理被校长开除的危急关头，中校义愤填膺地说：
“我见过很多很多更年轻的男孩，臂膀扭断，腿被炸断，那些都不及丑陋的灵魂可怕，灵魂不可能有义肢。你以为你只是……把这好青年，像落荒狗似的送回家，我说你是处死了他的灵魂！”
从中校的言辞中，悟出一个道理：青年时代，在校读书，不仅是人生的洗礼，而且是灵魂的狱练，更是境界的升华！正如张越所言：“要过日子，也要放飞灵魂，读书，与后者有关。”
1
故事追朔到三十年前，高中时代。一个山区县城的一所普通高中，位于倒水河东南侧的山丘上，山脚是好大一片荷塘。
一名外号“小土包”的男生暗恋着家住荷塘另一边的王荷花，她是女作家毕淑敏的忠实读者。一条蜿蜒曲折的塘埂是王荷花上学的必经之路，荷花开的时候，她兴高采烈、五步并三步，哼唱着：“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高扬的马尾辫欢跳着，荷香随身飘荡，不足10分钟，王荷花早早地来到校园。清晨，她坐在迎接朝霞的山坡上朗读，远远望处，少女捧着书，在荷塘之上，传来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沐浴着第一缕阳光——此情此景，如同雕塑一般，烙印在“小土包”记忆深处，春萌悸动，他生怕惊飞那只报春的翠鸟，远远地、远远地领悟书香与荷香的神韵……
“小土包”考上南方一所大学，学土木工程专业。毕业晚会上，同班名叫怡馨的女生，一曲董文华的《望星空》，唱红了学校，红遍了山城。当天，怡馨向“小土包”倾表情愫，为此，她报考了与“小土包”同一所院校的艺术专业。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怡馨与“小土包”的恋情水到渠成，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在南方一座滨城结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土包”时常冷不丁地回味倒水河畔《荷塘月色》的神韵。
怡馨走上艺术之路，在外应酬渐多，身上香水闻儿渐浓。小两口集少离多，渐行渐远……
“小土包”从事的建筑工程做得风生水起。一天，他从网上得知家乡棚户区改造招标信息，那山那水那城，那缕晨曦浸染的荷香神韵，让他梦绕魂牵，他决定竞标，建设家乡。
2
土墙灰瓦，断壁残垣，记录岁月的痕迹。很快，棚户区夷为平地；很快，山城高楼林立。
中央大街地下防空室，有席地而坐纳凉的，有支起小板桌打扑克的，有做绣花鞋垫的，有自弹自唱的，这是市民乘凉的好去处。王荷花环视着，大部分是熟悉的面孔。她在停车场找自己的车位，就在系上安全带，准备发车的那一刻，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照在反光镜里。
“小土包”？王荷花差点喊出声来。
王荷花没有犹豫，立马下车。那时，那黑黝的风尘仆仆的男人与迎面而来的书香气息的女人，面面相觑。
王荷花顺势摘下茶色眼镜，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是他，果然是他！
“土包！”
“荷花！”
俩人异口同声，惊喜地呼喊对方。
3
在将军饭店，三十年前关闭的话匣子一下被打开。“小土包”得知王荷花大学毕业后，一直在这山城的图书馆工作，是地方作家协会副会长。她不仅好读书，读好书，还写书，借助“互联网+”，筹建了朗诵协会，把精美的文章，融入新媒体，开设“荷塘月色”微信公众号，粉丝一路飙升。
王荷花把那晚“小土包”摘给她的那朵荷花做成香囊，一直放在包里，带在身边。她送给了“小土包”。
“小土包”把那晚送给自己的荷花制作标本，一直夹在书中，带在身边。他送给了王荷花。
“你咋的回来啦？”王荷花急切地问“小土包”。
“为了一个人，建起一座城。”王荷花眼前这位成熟男人调侃道。
寒暄之间，“小土包”的手机传出“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的来电铃声。
“喂，我在老地方。送过来吧。”“小土包”在电话里说。
“老板，来点什么？”服务生手拿托盘，毕恭毕敬，欠身问道。
“两杯老君眉，一杯‘红安红’、一杯‘楚风’。”
王荷花凝视透明玻璃杯，看着“楚风”在杯中沉浮，游离。她欲启朱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阔别三十年，还能记起什么？又能念叨什么？她呡一口红茶，从牙缝里浸流，绕过舌尖，茶水在嘴里回旋，品着绵长的味道。
“董事长！中央大街二期开盘大吉，这是订单，请过目。”
“一楼商铺全都预订？”
“是！董事长！”
“不行，特1号必须给我留着，必须！”
楼盘迎来开门红，“小土包”不以喜反而忧虑。他坚定说：“留着，开个书店。”
“小土包”思忖着：一定让王荷花的新书上架，畅销。
开书店？！王荷花暗自窃喜，眉宇流露出一丝丝欣慰——书店，宛如这座现代城市的慧眼！
这不正与中央大街广场那尊少女捧书的雕像交相呼应么？
4
七夕，夜幕降临。弓月初升。倒水河两岸霓虹倒映水面，五彩斑斓。逝者如斯，沿着滨河公园从南到北，自东到西，找不到三十年前的踪影。
王荷花不时地仰望苍穹，蛾眉月被嘴唇形状的光晕包围，渐渐地，月亮向唇边下沉。王荷花下意识地看看手表，20：14。她仰望星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月亮的行踪。3分钟过去了，月亮被巨型唇吞噬。嘴唇渐渐合拢，形成一片光晕，挂在黛青色的天幕。大约半个小时过去，那光晕漫漫散发，淡化，与天一色。月亮没有露脸，头顶四颗星星呈十字架分布。
王荷花断定，今夜七夕无银河。她情不自禁地念道：
“烟宵微月澹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滨河公园静悄悄。碧水苑零星地亮着灯光。秋风吹紫竹，路灯照行人。不知不觉，他俩走上人行桥，环视四周，桥的两端，灯火阑珊，都市气息，风光无限。倒水河两侧灯光灼灼，倒映水面，波光粼粼，如漫天星星；弓桥倒挂，如天际银河……
在书中，不仅有眼前，更有诗和远方。
——白岩松
